炊烟袅袅处,鸡犬相闻间,一条柏油路曲曲折折地贴在山上,两边野草荒林青绿得发乌。这个静谧的小山村,是湖北宜昌市夷陵区下堡坪村。
下堡坪位于长江西陵峡北岸的崇山峻岭间,这里是古代荆楚文化与巴蜀文化的交汇区,流传着2000多个民间故事,乡里几乎人人都能讲上几口。
在巍峨磅礴的鄂西山区,讲故事和插科打诨的方言叫“日白”,善讲故事的人常被人喊作“日白佬”。今年78岁高龄的刘德芳,就是一个在十里八乡家喻户晓的“日白佬”。
刘德芳小时候只读过两年半书,直到现在认识的字也不算多,但他记忆力惊人:别人讲的故事,他听一遍就能记诵;别人唱的山歌调子,他听过就会原版原味唱出来。
刘德芳的人生曾遭受过难以忍受的折磨。但这个峡江汉子并没有倒下,乐观的天性和遭受的磨难促使他拼命地寻求一个释放和宣泄的出口。老少咸宜、文武兼备的当地民间故事,自然成了刘德芳度过艰难年代的精神食粮。
下堡坪乡民间故事原生态作品多,大都具有鲜明的本地特色,故事的文化品位较高。公婆与媳妇、女婿和岳母、小姐与相公、地主和长工……刘德芳的故事,有的惩恶扬善,有的劝进行孝,几乎囊括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。
虽然是民间故事,但刘德芳讲的并不都是下里巴人,也有诸多阳春白雪。比如《天成良缘》中,才子与佳人的诸多对白都是七言诗句。在刘德芳讲的故事中,就有一百多个含有诗词对联等文学形式,高雅而精致;长工董国天的故事系列和陈瓦匠的故事系列,分开讲是数百则小故事、合起来看是两部鸿篇巨制,为民间故事中所罕见。
听刘德芳讲故事,吐词清晰,表达准确,极富吸引力和感染力。只要嘴一张,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就会蹦到你面前。而且,他善于在故事的结尾来个急转弯,一句乡间俚语或者几个字就引得人哈哈大笑。
在他的故事里,表达手段丰富,但简单直白雅俗共赏。“窗外竹叶飘,山中树木摇;平地灰尘起,大海滚波涛”,说风不见风。“半夜里北风耸,开门一笼统。咣当一泡尿,冲个大窟窿”,讲雪不见雪。
2006年,下堡坪民间故事经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;2007年,擅讲故事的刘德芳被确定为该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。虽然名气大了,但刘德芳依然情驻乡土。十里八村,哪家有个红白喜事,刘德芳都不计报酬帮忙;闲暇时,他身边总是围满了乡亲听他“日白”。
近几年来,宜昌有关部门先后整理出版了刘德芳民间故事集《野山笑林》、刘德芳民歌集《郎啊姐》和《刘德芳笑话馆》DVD光碟。但是,目前杰出的下堡坪民间故事传承人大多年事较高,年轻一代对故事的兴趣越来越小,因而下堡坪民间故事的传承正面临消亡危险。
为此,下堡坪乡把民间故事艺人请进当地中、小学校,传授民间故事,并定期在校园举办民间故事比赛,培养故事接班人。去年,刘德芳收了8个徒弟。为了给刘老挑到合适的传人,夷陵区广泛征集民间故事传承人,最终从近千名应征者中挑选出年龄50岁以下、最符合条件的8位。
受过拜师礼,喝过谢师茶,面对众弟子和慕名而来的民间故事爱好者们,这位饱经沧桑的耄耋老人几欲哽咽落泪:“回想过去的艰辛,一路走来不易。在我有生之年,能把故事讲下去是我最大的心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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